黄龙溪“一根面”的商业江湖：从“顶流”到九年商标战

不足一厘米宽的(de)面条，在黄龙溪古镇“甩”出了一个跌宕起伏(diēdàngqǐfú)的商业江湖。 从2011年黄龙溪第一家一根(yīgēn)面餐馆开业，到2016年拉面小哥妖娆拉面的姿势走红网络，再到2023年因商标(shāngbiāo)让商家对簿公堂(duìbùgōngtáng)，“一根面”的商业江湖从未平静。 “一根面”的故事远不止一根面条，背后是持续九年的商业博弈。2016年，“黄龙溪一根面”商标持有者(chíyǒuzhě)向其他一根面商家(shāngjiā)提起诉讼，该(gāi)持有者以(yǐ)败诉告终。2023年，该持有者将镇上的另一家“正宗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”告上法庭，持有者胜诉。 官司结束了，但新的商战仍在继续——多个商家注册(zhùcè)了不同(bùtóng)包含(bāohán)“一根面”关键词的商标，有商家打算开发速食包装向网络发起冲击。在这场关于网红美食的现代商战江湖里，没有人愿意轻易退场。 ▲刘建国是黄龙溪第一家售卖(shòumài)一根面的商家 “一根面”与妖娆(yāoráo)拉面小哥 6月19日，在黄龙溪一家(yījiā)餐馆前，一位拉面小哥正在热锅前拉一根面。不足1厘米宽(kuān)的面条在小哥手中飞舞(fēiwǔ)旋转，前面站着几个游客拿出手机正拍摄记录。 面(miàn)条讲究一根不断，但是这些年一根面的生意七零八落。如今，在(zài)黄龙溪销售一根面的店铺只有三家，在一根面之外，游客还有更(gèng)多的美食选择。 时间倒回到(dào)2016年，一根面还是黄龙溪美食界的“顶流”。到了饭点，一个个拉面(lāmiàn)小哥动作不停歇(tíngxiē)，对准他们的是来自全国游客的手机镜头。一段段视频被记录被发在社交媒体上，吸引(xīyǐn)了更多游客前来打卡。 “面甩得越‘妖’，生意就越好”，在花式拉面下，一根(yīgēn)面在很长一段时间(yīduànshíjiān)都是短视频的流量“霸主”，看(kàn)拉面、吃拉面，一根面捧红了一个又一个网红。 其中最早、也最火(zuìhuǒ)的还是田波。2016年、2017年，黄龙溪的拉面(lāmiàn)小哥田波走红网络，一边(yībiān)哼歌，一边拉面的他节奏感十足，在流量时代迅速吸粉，一度坐拥48万粉丝。后来，田波还“拉”来了老婆——一位(yīwèi)东北粉丝，后来与田波结婚生子。 ▲曾经的拉面小哥(xiǎogē)田波 一根(yīgēn)(yīgēn)面火爆之时，在2017年，就有(yǒu)6位商家在黄龙溪“厮杀”，放音乐、扭(niǔ)腰肢、花式拉面成为主流，拉得好的拉面师傅也成为香饽饽。有餐馆长期大量招收学员，希望把(bǎ)花式拉面流水线延伸下去；还有餐馆另辟蹊径，马不停蹄在外地考察，希望把一根面的版图向外开辟。 “一面一江湖” 商标暗战九年(jiǔnián) 在巨大流量的背后(bèihòu)，围绕一根面的商标之争一直在上演。 2011年，刘建国是黄龙溪第一家售卖一根(yīgēn)面的商家，他投入了(le)不少广告费，想要打响“一根面”的牌子。 2016年，刘建国一纸诉讼，将当时黄龙溪第二家开业的一根面(miàn)餐馆古镇美食(měishí)坊告上了法庭。 同年12月26日，成都中院判决原告刘建国败诉。法院认为，在(zài)现有证据已经证明“一根面”为一种传统小吃的情况(qíngkuàng)下，该文字不应(bùyīng)在食品行业领域内为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予以独占，否则将会不合理地扩大个人权利的保护(bǎohù)范围，进而损害公众享有该文化传统的权利和(hé)他人合理使用的经营活动。 败诉后，刘建国把“一根面”招牌改为“黄龙溪一根面”。此前(cǐqián)，刘建国已申请“黄龙溪一根面”的商标注册（9872509号商标），如今，“黄龙溪一根面”专用权期限(qīxiàn)将持续至2034年(nián)。 ▲刘建国手持(shǒuchí)商标注册证 2023年，刘建国再次与黄龙溪另一家售卖一根面的(de)商家闹上法庭。这家餐饮店距离刘建国的店铺不远，店招为“正宗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”。刘建国认为，这个招牌和自己(zìjǐ)店铺的“黄龙溪一根面”高度(gāodù)混淆(hùnxiáo)，侵犯了注册商标专用权。 2024年底，成都(chéngdū)中院判决原告刘建国胜诉(shèngsù)。法院判决书表示，“本案并无证据证明‘黄龙溪一根面’属于由法律或者国家标准(guójiābiāozhǔn)、行业标准明确规定的商品或服务的法定‘通用名称’。” 法院认定(rèndìng)，被告(bèigào)与第9872509号(hào)商标(shāngbiāo)核定使用的“饭店、快餐馆”为相同服务，被诉侵权的“黄龙溪一根面”与权利(quánlì)商标相同，“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”“正宗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”完整包含权利商标构成近似并导致相关公众对(duì)服务来源产生混淆误认，均是侵权标识。被告未经商标权人刘建国许可，在相同服务上使用前述侵权标识，构成对第9872509号注册商标专用权的侵害。 流量褪去后，“一根面”如何生存(shēngcún) 6月19日，记者在刘建国的店铺(diànpù)二楼，见到了(le)他本人。办公室里，堆放着打印出来的上千份类似法院案例，还有一摞摞的涉及知识产权的法律(fǎlǜ)书籍。 “现在一根面的生意不好了，和巅峰时期比(bǐ)，差太多(chàtàiduō)。”刘建国透露，一天还是可以卖(mài)几百碗，谨慎的他不敢说太多，“说多了引起人家（眼红）。” 刘建国说，自己是被逼无奈，才将“正宗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”告上法庭的(de),“游客从外地来也分不清，一看店招(diànzhāo)，又是‘正宗’，又是‘总店’，两家店相隔不远，对我(wǒ)的生意影响很大。” 这样的(de)店招，和宜宾燃面、沙县小吃有什么不(bù)一样(yīyàng)？刘建国解释，“那些是一直流传下来的，我这个面正儿八经是我‘创造’出来的，在(zài)我之前（在黄龙溪），绝对没人做一根面，而且是作为品牌开店(kāidiàn)。我在2011年7月开店，8月份就拿到了营业执照，一个月我就注册商标了。” ▲刘建国手持(shǒuchí)商标注册证 流量褪去后的(de)一根面，生意大不如前。刘建国自述，前期投入(tóurù)在“一根面”上的广告费近(jìn)百万。下一步，他准备借助网络将“一根面”推向全国。 刘建国说起他的商业计划，“以前我不太注重味道，因为这个品牌(pǐnpái)不稳定。下一步，我要把味道提起来，在(zài)网上卖包装（好的方便(fāngbiàn)速食）食品。现在官方网站做起来了，然后准备开企业自媒体号。” 在二审判决前，被告餐饮店的经营者已经(yǐjīng)更换招牌，店招也注册(zhùcè)了商标。 “我愿赌服输，输官司不可耻(kěchǐ)，这是法律给我上了一门宝贵的课。”被告餐饮店的经营者告诉记者，之前之所以要用“正宗黄龙溪一根(yīgēn)面(miàn)总店(zǒngdiàn)”招牌，主要是对法律认识不清，“我当时没想到，这个毕竟是人家注册的商标。我们（和刘建国）不是竞争对手，现在（一根面的）行情真不好，我们要在黄龙溪共同(gòngtóng)生存下去。” 法律人士解析：商家如何避免“侵权不自知”？为什么“黄龙溪一根面(miàn)(miàn)”可以成功注册商标(shāngbiāo)？成都市律师协会知识产权专业委员会委员、致高律师事务所知识产权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兰逸超分析称，一是(yīshì)具有合法性，“按照《商标法》第10条，县级以上(yǐshàng)行政区划的(de)地名不得作为商标，黄龙溪作为镇级地名在行政区划上未(wèi)达到县级以上”。二是显著性，“刘建国自2011年持续使(shǐ)用并宣传，通过媒体曝光、获奖(huòjiǎng)使其获得‘第二含义(hányì)’——公众将该标识(biāozhì)与其餐饮服务关联，具备商标识别功能(gōngnéng)”。同(tóng)为关于一根面的官司，为什么刘建国2016年败诉，而(ér)在2024年胜诉(shèngsù)？兰逸超表示，2016年，被(bèi)告使用(shǐyòng)通用名称“一根面”属正当(zhèngdāng)，2024年，被告(bèigào)使用完整注册商标并附加(fùjiā)误导性词汇，构成侵权。兰逸超解释，“在2016年，被告仅使用‘一根面’作为产品的描述，并未直接(zhíjiē)使用‘黄龙溪一根面’，法院认定为传统小吃通用名称（如担担面、甜水面），属合理描述性使用，未侵犯商标权。”而到了2024年，“被告在店招上突出使用‘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’‘正宗(zhèngzōng)黄龙溪一根面总店’，该招牌(zhāopái)上‘黄龙溪一根面’的突出使用，构成商标性使用；添加‘总店’‘正宗’等表述，暗示与权利人的关联，恶意攀附商誉；店铺位于(wèiyú)刘建国的店面斜对面，直接抢夺客源，必然导致混淆。”西南民族大学法学院副教授、民商法(mínshāngfǎ)硕士研究生导师郑显芳对此(duìcǐ)认为，2024年二审，刘建国胜诉的主要原因，一是“黄龙溪一根面”未被认定为通用名称；二是侵权方使用方式存在恶意攀附意图；三是商标权人积累的商誉受法律保护。郑显芳表示，商家在注册商标与使用阶段，要注意对显著性设计进行全面检索，使用商标中注意规范并留存使用证据。同时，商家要谨慎使用“地域+品类”的组合(zǔhé)商标,同时对集体商标的合规使用。“例如，在成都开面馆，避免直接使用‘成都担担面’作为主招牌，除非已注册商标。但是商家可采用‘老张记担担面（成都老字号）’突出自有品牌，弱化地理关联。” 红星新闻记者 颜雪 摄影记者 陶轲(táokē) （下载红星新闻(xīnwén)，报料有奖！）